说到艺术,原是相通的,只是手段不同,绘画是用线条和色彩,而文学是用一个一个的方块儿汉字。但两者之间精神是相通的。所以,看文亮的画就总是让我想到汉代的大赋,汉赋的文字极是铺排,文亮的笔墨呢,气势铺排而开张,相比较,有些画家的画一如小令,三句两句,意境虽妙在那里,但论气象却无从说起。看文亮的山水,其气象就让人觉得他特别的富有,一是文亮舍得用笔用墨,笔下的东西便多,在纷乱的笔势之中要你细细看才能看出猛地看不出的东西。文亮喜作山水花鸟,山水可以铺排笔墨,纵纵横横的笔墨铺排让人觉得那纸上只是纷乱的笔墨,墨上加墨,层层地加上去,而离远了看,山是山,水是水。读文亮的山水真是让人无可奈何,笔墨是太富有,笔墨是随心所欲而不逾矩,迫近了看是什么也没有,离远了看是什么都有。
看文亮的山水,总觉得画家是特别喜欢黄昏时分,或者是早晨,阳光不是那么烈烈的照着,山川都被包裹在雾里,一切都饱含了水气,是湿漉漉的,是雾蒙蒙的,大量的水份在画里氤氲着,那纸上的水虽然早以干掉,但纸与笔和墨合谋在纸上天长地久地保留了那美妙的永远干不掉的效果。说文亮的画一如汉代大赋,是他的画特别的开张,不是一个开合或两三个开合,是满满的铺排在纸上,是说不尽的意思,说不尽的山川,说不尽的笔墨。文亮的笔墨是一眼看不到底,是要你细细地读,读文亮的画非得细细看了一遍再看一遍,看了一遍再看一遍。看一遍是绝对不行的,这又好像是一种地理踏勘,让人想在他的画里找出一条路,是穿过那密密的林子,绕过那累累巨石走近那山间小屋。文亮的纸上山川往往怪石徒起,一切的传统山水笔法在他的画里都被他打散,而传统又妙在其中,这可以看出文亮的笔下功夫与他的努力,与他对中国绘画传统精髓的领略,是合而不合,同而不同。有线条又可以说无线条,左一笔右一笔随意点染,这里,那里,不知是什么,又像是什么。正如一篇大赋,只看片断,无法让人知道作者在那里说些什么,把文亮的画作张之于壁上,才让人能感到山川形势烟岚云气。
我认为,画家是幸福的,当画家站在画案前,一枝笔,一张纸,便可指点江山,挥洒笔墨,或调遣风云,或栽松种竹,而且,他们能够赋予纸上的山川以种种态度,有的山是刚刚醒来,尚睡眼惺忪,有的山是刚刚浴过雨,千山万壑都湿重重的,并且有寒气。文亮的山水最大的特点是敢用笔墨而善用笔墨,惜墨如金是减法,而文亮的笔墨是加法,加法让你一眼看不透,黑中有黑,笔中有笔,山川形势原本如此,山川之美也正在这里,移自然之山川于胸中,那山川便又多了一些画家的诗性在里边,乱而不乱笔墨重重,让人能久久地看,便是文亮山水画的深厚处也是他山水的好处所在。说文亮的山水画有诗性在里边,倒不如说有音乐性在里边更加贴切,看他的画,总像是听到了一种声音,“哗哗哗哗”的声音,文亮的画不是宁静的,是喧哗的,不是快板慢板的人间音乐,而是一种天籁,是一种笔墨的音乐。文亮的花卉更是如此,笔墨和色彩还有线条更是不安宁,“哗啦哗啦”地响着,好像有风在吹动着这些花花草草,是更加地铺排,色彩和墨线加在一起铺排!是更加地如汉赋,别人的花卉是静,而文亮的笔下花卉却是动,是笔与墨与色彩的交响。文亮以山水的笔法画花卉,即此,可见文亮的努力与他笔下的不同凡响处。用拙涩苍劲的线条表现花卉的婀娜茂盛,此种写意,是强烈而突出,亦是画家文亮在画坛上的一种呐喊,与众不同的呐喊。
别人看画是看画,我看文亮的画却是在倾听一种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