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就看过文亮的画,萧疏简淡,抚石问花间,看了让人意清神远。就像在乡村的山径间散步,旷野的风吹拂着那花那草。
文亮的画兼工带写,“工”要其“似”,要其“深入”;“写”要其“神”,要其“达意”。他笔下的花草无非寻常,但绝不是单纯的自然景物,意境高远得让我总要怀疑这些寻常的花草是从《诗经》中出来的,也愿意这样边看边想。
冈元凤在《毛诗品物图考》中说:“夫情缘物动,物感情迁”,真的是读到了《诗经》的美,体会到了精灵的物语于心里之跳宕。春秋里的一荣一枯、山风里的一呼一吸,仿佛容颜里的一颦一笑、心里的一爱一恨,这就是《诗经》中的“比兴”传统,映照自我情怀。
看文亮的画并非让人激动,其笔致之轻灵淡冶,是让人宁静的,朴素、优雅,仿佛经过长久时间的打磨。而总是淡淡的赭石,安详、谦和,让人心里温暖。所以看他的画,读《诗经》,比如“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采采芣苡,薄言掇之。采采芣苡,薄言捋之。采采芣苡,薄言袺之。采采芣苡,薄言襭之”(《诗经.周南.芣苡》),正好可以互相印证,感受《诗经》和植物世界相互激荡而产生的性灵的脉动,有了这一层意义,它比眼前所能看到的东西要更为厚重,更为飘渺,更为神秘。
现在好多画家太喜欢大幅面、大制作,文亮的画却更多的是让人回忆起安静的乡间和植物世界的联系,他幼年的时候可能就在那块土地上奔跑着、嬉戏着,但他生长的地方却是沉淀着最古老的文明的地方,那里有周代的、春秋战国的风土,《诗经.国风》里部分的诗作浸养生长的地方也正在这里。艾蒿、飞蓬、荠菜、旱柳、桑陌、白杨、芍药、郁李、桃花、腊梅、古柏……这些在《诗经》里被咏歌着的植物,还时时绽放在乡野的土地上,当文亮以自我的笔墨和它们一起一步步地走入诗性和植物性灵的对话当中时,就进入到中华文明的血脉里去了,于是它也就成了永不枯竭的生命。